鲜鸡血3秒钟上头,毒鸡汤一辈子回味。

《中国合伙人》这个影片标题就很有意思,乍看之下,关注点容易落于“合伙”二字,认为片子是讲创业,讲如何实现梦想;但事实上,创业只是这部影片的华丽概念,而通过春秋笔法的表达,让观众和角色从人性层面产生共鸣,进而共情主角团,再梦想自己能成为那个成功的“人”,才是影片真正要贩卖的“价值”。

个人给本片打7分,理由如下:

影片剪辑和叙事节奏相当好,尤其是在人物内核差、创作目标和创作现实拧成了死扣的情况下,导演还能把故事包装得怪煽情的,着实佩服。从价值内核上和人物完成度上来讲,这是个最多4分的烂片,然而综合考量,可以给导演精妙的创作化妆术加1分,给创业时代的题材氛围加1分,给达到他自己表演的最佳状态的黄晓明加半分,给青春励志的鸡血金句加半分。

浏览这部影片的评价,绕不开一个词——土鳖。主角团奋斗半生,终于当上了“娘娘”,如当初梦想的一样,一边烙大饼一边剥大葱:一种底层幻想的物欲人生,如此而已。

但这并不是错,也不应该是给片子打低分的理由。最朴实的人生观,才是最广大人民群众的真实诉求。真正打从心底立志为国为民的终究是凤毛麟角,尤其是在影片中的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大多数有心气儿的普通人,所追逐的无非是富足生活、美好爱情、体面尊重,如此而已。

围绕这样朴实的愿景和诉求展开的影片,本应像早期的凤凰传奇一样,虽然被诟病太土,但却架不住就是能点燃广大人民群众心中原始的热情。《中国合伙人》却恰恰相反,乍看之下被煽情得一愣一愣的,但架不住细琢磨,细琢磨之下就会发现,坏了,出事了——鲜鸡血全都变成毒鸡汤了。

毒鸡汤1:三兄弟合伙创业 vs 利己者的三种表现型

年少相遇,各自经历坎坷磨难之后再聚首,互相交托后背,组团升级打怪兽,在困难和挫折面前一次次加深相互之间的了解和信任,最后一起走向王者巅峰。这是多令人热血沸腾,夹杂着喜悦和感动的故事啊。

合伙人的故事主线看起来就是这样的,但还真别细琢磨,稍微多咂摸一下味儿就会发现,哪里有什么热血兄弟团的理想奋斗路,分明只有三种利己者发家之后的撕X史。

三兄弟里:

坦荡的利己主义者王阳(佟大为):从大学时候交外籍女友,到后面创业有钱了去KTV玩乐,乃至于选择了居家过日子能照顾好他的女人结婚、努力斡旋成东青和孟晓骏之间的关系,让合作能进行下去,王阳的基本原则都是个人享乐主义,把日子过得让自己舒心就行。

所以在成东青和孟晓骏之间矛盾再也无法调和的时候,他也跟着孟晓骏一起退股了。他这个举动的潜台词,其实就是站在了孟晓骏一边。毕竟如果上市,他们的利益会真正最大化,王阳还有坚持的必要。而以成东青不断稀释他们原始股权的行为来看,再待下去恐怕也只有费力不讨好。

此时选择一起退股,一方面是表明态度,从情感和工作角度,把压力给到成东青,另一方面在最坏的情况下,他可以做到利益最大化。毕竟从兄弟角度来讲,这个时候真正需要他的显然是成东青,他如果真是把兄弟情放在前面,断不会就这样一走了之。

精致的利己主义者孟晓骏(邓超):孟晓骏是高知家庭出身,上学的时候就一派精英阶层气象。从穿着打扮,行为做派,到三观追求各方面的表现来看,他在内心深处,就觉得自己和身边的人不是一个层次。最开始他向往美国,以为到了那个环境下,自己就可以摇身一变提高阶级;在美国遭受打击后,回到国内,强撑着也要端住架子——他知道在成东青和王阳眼里,一个成功镀金的孟晓骏,和一个铩羽而归的孟晓骏,价值不可同日而语。

在事业逐渐成功的同时,他也越来越沉默,又在沉默中对公司的构想越来越多。这实际上有他的内在认知和外在现实相角力的成分在。孟晓骏从来都看不起成东青,但现实是成东青才是大老板,他失去了带着优越感侃侃而谈的客观资本;他非常聪明,知道自己的长处在于眼界、见识,于是他用自己的见识去开签证课、去给其他老师上课、去给公司号脉,最后又要让公司上市。上市,一方面是他所追求的更多的金钱和更高的地位,另一方面他也在不断主导公司发展中得到从各方面碾压成东青的满足感。

孟晓骏以这种方式,主导着三个人的事业在微妙的平衡中前行,直到成东青坚定地say no。

精致的利己主义者,从不过分表现出利己的自私倾向,但却会给它包装华美的外衣,然后行利己之实。孟晓骏爱把“你有梦想吗”挂在嘴边,到了影片结尾,他又把自己的梦想和民族自尊挂钩在一起。但实际上,真正让他满足的,是谈判中他的被需要,是成东青的让步,是看到放弃过他的实验室,挂上了“孟晓骏捐赠”的牌子那一刻。

那一刻其实所有人都心知肚明,成东青了解他到了骨子里。

朴素的利己主义者成冬青(黄晓明饰):作为影片的灵魂主角,成东青实际上是很爽文男主设定的。影片从一开头,就突出了他的特色,贫穷&土鳖。就是这样一个人,他先是获得了校园风云人物做兄弟,接着克服千难万阻征服了女神,可以说过得是意气风发了。但随之而来又是一系列激励事件——签证失败、女朋友抛下自己出国、失业的时候收到分手通知…最后在人物坠入谷底的时候,他又绝地反弹,创业成功了。

这明晃晃的爽文大男主设置,对每个自认为条件一般内心困苦的普通人来说,都是好大一捧鸡血。

朴素的利己主义者,追求的东西非常实在具象,他们在条件不利的时候可以一声不吭,条件成熟之后又能翻脸无情。成东青确实没有什么大的梦想,他爱的无非两样,钞票、女人。创业初期,盈利进账,他知道王阳爱玩乐享受,那就分钱!创业中期,公司发展,他知道孟晓骏喜欢当领导指挥别人,那就Yes!创业后期,一切都稳定下来之后,他深知孟晓骏对更多财富和权力的渴望已经形成了威胁,于是果断拒绝了他的上市提议,并非常迅速地进行了股权重组,巩固稳定了自己的绝对地位。在一切皆成定局之后,又哭着痛惜兄弟情了。

成东青永远知道什么是对自己最有利的,他深切地领会和贯彻“猥琐发育,别浪”、以及“死道友不死贫道”的战略精神。

特别有意思的是,在影片开头,成东青跪在母亲面前求学费想复读,族里长辈纷纷帮他说话,而他妈妈在松口之后,随即顺着话茬开始借钱。一退一进之间,“老实笨拙”的朴素利己主义者憨憨地笑到了最后。

毒鸡汤2:贩卖梦想和贩卖焦虑,本质上都是在赚你的钱

“梦想”这个词贯穿了影片始终——孟晓骏的口头禅是“你有梦想吗”,三兄弟的事业围绕着学生们的“美国梦”展开,整部影片又围绕“创业成功梦”在泵鸡血。

“焦虑”曾经是互联网创业时代一个很好的卖点,曾有不少风靡一时的互联网人、公众号作者靠贩卖焦虑赚得盆满钵满。当下备受争议的张雪峰,本质上也是在贩卖焦虑。

两种鸡血,两个用法:如果说“贩卖梦想”是让人们忽略现实的种种困难,保持着对未来的美好期盼而奋进努力;那么“贩卖焦虑”则是立足现实的冷硬无情,为战胜以后持续冷硬无情的未来而奋进努力。

“梦想”和“焦虑”,这两种人类自发产生的真实情感,本身没毛病,都是可以激励人们努力生活的好东西。但至于贩卖梦想和贩卖焦虑这两件事,本质上都是商人赚钱的手段罢了。作为消费者的受众,我们可以有针对性、目的性地去使用商品,但花了钱之后盲目崇拜商人,买了商品后反被商品裹挟的,才是真的在交智商税。

毒鸡汤3:永远不要拿钱考验人性 & 有些朋友就是会散的

同患难易,共富贵难,这世上多得是成功之后就卸磨杀驴的越王勾践,少有从贫贱到富贵都不改初心的管鲍之交。

钱能改变生活水准,也能滋生攀比之心;钱能促进社会向前发展,也能激发人性深处的贪婪;钱是人际天平上的筹码,是能重塑人类三观的试金石。

对包括你、我,和大多数人的芸芸众生来说,人性大体是经不住考验的,所以不到万不得已,不要轻易用钱去考验身边人,这有些自私,也有些残忍。

“不要和最好的朋友合伙开公司”,王阳这句话绝对是真心。在利益和权力的矛盾里,三兄弟的分歧也越来越大,乃至最后到了分道扬镳、退股走人的地步。

和影片不一样,现实中如果发展到这个地步,不会那么巧就出现把他们重新粘合在一起的危机事件,真实生活中的事实是,有些朋友走着走着就是会散的。

人生试炼场,给每个人准备的课目都不一样,被磋磨久了,谁也不保证谁能变成什么样子,甚至今天的你,也未必认识3年、5年、10年乃至更久前的你自己。

我们和自己都能走散,何况和曾经的朋友们呢?

但可庆幸的是,少经世事磋磨过的那些时光里,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是真的,感情是真的,尽管不可追忆,仍旧弥足珍贵。

毒鸡汤4:我相信导演不是不会/不想把片子逻辑拍得更顺更真实,只是跪了

影片结尾,是一连串曾经的创业者,现今的企业家、资本拥有者,他们激励着荧幕外的你和我,给观众们打上了满满一腔子鸡血。同时,他们也静静地凝视着影片的主创们,看看这帮搞电影的要把他们拍成什么样子。

马爸爸的凝视

陈可辛导演作为圈内大拿,江湖前辈,资历经历阅历哪样都比我们普通观众只多不少,怎么会不知道影片中人物走向与价值观的拧巴呢?

前面提到“精妙的创作化妆术”,就是有意识地给这个拧巴的作品,这里涂那里抹,最终从情怀角度动人,从梦想角度激励,从XX角度拔高。

但说来说去,我还是要给这优秀的电影创作功底加分的,也还是要给励志金句,和黄晓明顶到他上限的演技加分。

提到演技多说两句。佟大为和邓超、杜鹃的角色,基本都是他们各自的能力圈内的正常发挥,没什么太多可说的。倒是黄晓明,在影片前半部分,又有点《大汉天子》时候的清澈感了(虽然我没完整看完)。不过在影片后半部分,演成功人士阶段成东青的时候,油腻劲儿好险没压住。

其实成东青这个角色和他本人给我的气质感觉还是挺相符的,都属于外表看起来挺随和有点讨好型人格,但是内心深处有些属于自己的想法,有些坚持/固执的东西在。他们内心比较坚硬的这部分,会在合适的时机出现。但黄晓明真的不太适合成功人士类型的定位。对比《浪1》里作为姐姐们陪衬时候的那种讨喜,当他处于焦点时,总会给我一种手足无措的慌乱感。于是演成功人士、霸总的黄晓明,很容易由于找不到着力点,演得过于用力、夸张,显得油腻。

美、惨、不强的角色或角色属性,才是黄晓明的正确打开方式。

最后

一部备受关注,引起广泛反响的作品,必然有其顺应时代需求、顺应社会心理等等多层面多层次的原因。

虽然在我看来,片中毒鸡汤还有不少,但篇幅有限,到此为止。

最后一句总结,也借此自勉:无论是鲜鸡血,还是毒鸡汤,只要用对地方,都可以做到有益无害。无论是追逐梦想,还是被焦虑追逐,唯一的破题之道,只在脚下。


中国合伙人(2013)

又名:海阔天空(台) / 三个中国先生 / 中国先生 / American Dreams in China

上映日期:2013-05-17(中国大陆) / 2013-05-30(中国香港)片长:112分钟

主演:黄晓明 邓超 佟大为 杜鹃 王真儿 乔治·安东 杨晨 张籽沐 

导演:陈可辛 编剧:周智勇 Zhiyong Zhou/张冀 Ji Zhang/林爱华 Oi Wah Lam

中国合伙人的影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