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可辛导演的新作《中国合伙人》有着较为浓厚的青春励志色彩,是近年来与青春有关的电影中,比较少见的阳光、幽默和较多正能量的作品,据说是一部体现了“中国梦”的电影。但是在我看来,《中国合伙人》的三位主人公所做的与其说是中国梦,还不如说是美国梦。

所谓的美国梦是指相信在美国这片土地上,只要经过自己不懈的努力奋斗就能获得更好生活的理想,即相信在这个国家,人们的成功依靠的是自己的天赋、勤奋、勇气和聪明,而非特定的出身或其他社会关系的帮助。广义的美国梦是这个狭义美国梦的延伸,即相信个人奋斗和机会均等的社会理想以及自由平等的价值观。和世界上其他文化相比,特别是和旧大陆上的各国文化相比,美国梦有着极其强烈的个人主义的色彩,超强的自信和特别积极主动的文化取向,当然也有着其得天独厚的现实条件的支撑。所以,很大程度上说,美国梦首先是一种个人梦,但是如果多数人都持有这样一种梦,它也就变成了某种整体性的国家梦想。

而中国梦显然和美国梦有着不同的内涵。尽管现在对中国梦有各种解读的版本,但是总的来说,中国梦的核心内容是国家富强,民族复兴和人民幸福。这是中国人作为一个民族、一个整体的共同梦想,和美国梦强调个人努力、个人成功明显不同的是,中国梦强调的是国家、群体的共同目标。如果说美国梦产生于四百多年前发现新大陆后欧洲新移民中普遍存在的白手起家创业发财的梦想,那么中国梦则产生于一百多年来中国人面对异常深重的民族危机,所进行的救亡图存、复兴民族的艰苦卓绝的集体奋斗。如果说美国梦有着鲜明的追求个人财富的价值取向,那么中国梦中显然具有更多的超越个人功利的价值追求。比如,当年为了追求民族独立解放而牺牲的革命党人,新中国成立后从海外归来的钱学森那样的海外学子,他们所追求的中国梦,显然绝不仅仅是个人的财富、地位和成功,而是为了整个国家和民族的前途。

《中国合伙人》这部电影讲述了三位男主人公成青东、孟晓骏和王阳创办国内最成功的英语教育机构“新梦想”的故事,很明显是以现实中的“新东方”及其三位主要创始人, 号称三驾马车的俞敏洪、徐小平和王强为蓝本与原型。三个人的创业故事虽然发生在中国,但是成功的模式和体现的价值观却完全是美国式的。
首先,成孟王这三个人从大学时代起就一直有着比一般学生更为清晰和坚定的出国(当然是去美国)目标,并为此进行了艰苦的准备。孟晓骏有着两代留美的家庭背景,几乎天生注定要象他的祖辈一样踏上前往美利坚的征程(他在出国留学的时候就已经坚定了不再回国的决心),而王阳则是唯一在大学凭借语言天赋和文学气质泡到洋妞的人。他们两人的共同点是远比一般人都更加了解美国的情况,也更加向往美国式的生活。在那个课堂上老师依然天天大讲特讲美国资本主义罪恶和种族歧视的年代,他们为了维护自己心目中的理想王国,不惜公然挑战师道尊严,并且和其他“爱国”的同学大打出手。而出身农村的成青东,原本是被孟王瞧不起的土老帽,但是在他的心里却很清楚地知道自己想要走的是和他们一样的路,并且他也以农村孩子特有的坚忍毅力进行着自己的准备(他可以把英语词典一字不差地背下来)。在一次机缘巧合的“拔刀相助”之后,成青东终于以自己的义气干云而打入孟王的小圈子,并且在出国包括恋爱问题上得到了两人的帮助。
但是,三个人的出国梦并非一帆风顺。成青东和许多向往美国但外表可疑的同胞一样,多次遭到美国使馆的无情拒绝。王阳因为泡到美国靓妞自信膨胀和不忿签证官的羞辱而自我拒签。孟晓俊虽然一切顺利地飞往美国,但是到了美国之后却饱尝艰辛,沦落到餐馆最低级的跑堂小厮(因为是学生兼职,连小费都不能收)的地步。三个人出国受挫的同时,在感情上也都遭到了打击。成青东在大学千辛万苦追到的女友出国后嫁给了洋人,王阳被美国大妞“始乱终弃”,而孟晓俊为了掩饰找不到工作的困窘对女友撒谎却被当面揭穿……应该说三个中国青年在追求美国梦的过程中都遭遇了破灭,而且越混越惨:成青东因为业余办培训班被学校开除,王阳所写的诗无人问津喝彩便愈发愤青,孟晓俊在大洋彼岸也是处处碰壁,他们都成为了生活中的looser。
为了生存下去,成青东不得不利用自己唯一的生存技能,办起了出国外语培训。没想到竟然大受欢迎,不久王阳也加入,再后来孟晓骏也从美国回来加盟。三位昔日的同窗好友协力创办“新梦想”,规模和影响越来越大,事业风生水起,直至做到第一家在纽约上市的中国教育机构,市值三十亿美金。当年,三个年轻人自己的美国梦虽然破灭,但是通过帮助无数的中国年轻人实现美国梦,他们自己的美国梦却在中国实现了。

在这个过程中,三个年轻人一没靠组织(成青东曾经是大学老师,但是被“组织”上开除了),二没靠家庭背景,完全靠自己的勤奋、聪明、能力和经验获得了成功。英雄不问出处,这是典型的美国式成功。他们自己本来就有着美国梦,只不过因为种种原因没有成功。而他们成功的方式是帮助别人实现美国梦,最后成功的标志之一是在美国上市、在美国买房和成立个人的捐助基金,他们从没有想过什么要国家富强、民族伟大复兴之类的事情,他们就是想着通过自己的本事挣大钱,有地位,受人尊敬,这是最典型的个人奋斗成功的故事,这不是标准的美国梦又是什么?

三个中国合伙人,实现的却是美国梦,这确实有些吊诡,但却是事实。如果硬要说他们实现的是中国梦,那也只是说他们实现梦想的地方是在中国,而不是在美国。而实现梦想的过程中,他们利用了中国的土地,中国的人力,当然还有中国的人脉资源(包括三个人之间的同学关系)这些中国元素。他们的梦想成功,客观上帮助了许多中国人实现了自己的出国梦(主要是去美国的梦),客观上让更多的中国人能够获得去发达国家接受更好教育和学习先进技能与经验的机会。而且,他们通过自己的讲课,让听讲者不但学到了更多国际化沟通与交往的能力(语言只是其中之一),还分享到他们以往各自的成功经验与失败的人生教训,传达了一种自信、进取、积极奋斗的价值观,客观上提升了部分中国人的素质,所以客观上也有助于中国梦的实现。

其实,承认中国合伙人实现的是美国梦并不丢人。美国梦当中的核心元素如个人奋斗、机会均等这些东西,具有普世性的意义,是世界各国人民普遍追求的理想,并不是美国人才独有的。只不过,由于美国特殊的历史地理文化环境,让这样的理想实现起来条件更为优越而已。与此同时,中国梦中所强调的一个国家、一个民族的成员团结奋斗、共同追求的精神,也具有普世性的价值。日本人不是老讲他们的“大和魂”吗?美国人不是最强调国家利益吗?法国人不是也高喊“万岁法兰西”吗?只不过,团结奋斗、凝聚共识、共同理想这些东西,对曾经饱经磨难,饱受一盘散沙和列强瓜分之苦,现在依然处于发展中状态的中国这样的国家和民族来说,有着特别重要的意义。

如果非要上纲上线地从大形势上说,也可以这样讲,改革开放之初的中国,迫切地需要了解世界,走向世界,向世界学习,也让世界了解我们自己。成青东等人的创业成功,是由于他们的个人职业选择切合了这种时代的需要,作为名牌重点大学的学生,他们清醒的认识到他们所掌握的外语技能最有价值的用场并不在美国,反而是在中国,这是他们比一般人的聪明之处,也是幸运之处。用一句特别政治正确的话来说,成青东他们是将个人的禀赋和事业选择与国家、时代的需要自觉地融为一体,在对国家与时代作出贡献的同时也收获了个人事业上的最大成功。

其实中国梦和美国梦之间也并不矛盾,当年无数美国人的个人梦想成就了一个伟大的国家,同样,今天中国梦的实现,也离不开千千万万普通人的个人理想的实现。也许随着环境和条件的变化,《中国合伙人》的成功故事已经无法复制,现实中的新东方创业者也早已开始从出国培训向风险投资等方向转型,但是成青东等人的故事告诉我们一个道理:无论何时何地,如果你能够帮助许许多多的人实现他们的梦想,那么你的梦想也一定能够实现。


中国合伙人(2013)

又名:海阔天空(台) / 三个中国先生 / 中国先生 / American Dreams in China

上映日期:2013-05-17(中国大陆) / 2013-05-30(中国香港)片长:112分钟

主演:黄晓明 邓超 佟大为 杜鹃 王真儿 乔治·安东 杨晨 张籽沐 

导演:陈可辛 编剧:周智勇 Zhiyong Zhou/张冀 Ji Zhang/林爱华 Oi Wah Lam

中国合伙人的影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