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妈妈,我给你们道歉,一个牙刷刷头用三个月就可以了,我让你们用了一年,我对不起你们……”“爸爸妈妈,对不起,我给你们打电话的时间太少了,你们每次打电话,我还不愿意接……”

……

在都市女性群像剧《故乡,别来无恙》的第三集,一不留神就被任素汐饰演的张沛醉酒后对父母的一番“忏悔”之词刺痛了。甚至想到,无论是身在他乡的游子,人在故乡的归客,还是从未离开父母身边的人们,于俗世感受过人情冷暖后,是否也曾在某一时刻有过与她一样的心态?年少轻狂爱自由,巴不得离父母越远越好,最好是他们很难触碰你的羽翼,可是终有一天,飞行倦了的鸟儿会明白父母之爱,明白父母才是那个永远能包容自己的港湾。是以,极少与父母分离,一贯认为和父母最少要保持“一碗汤”距离的我,也不禁反思,对爱我们总是更深的父母,我们该如何与之相处,又该如何报答他们不求回报的给予?

即使人生经历并不相同,但那一瞬间,却偏偏读懂了她的愧疚、她的自责、她的悔意。而在《故乡,别来无恙》里,这种直戳人心底的桥段,远不止一处。

许是因此,在《故乡,别来无恙》开播后,我的心态便陷入矛盾之中——

作为《我在他乡》系列的第二部,曾以为有前作《我在他乡挺好的》珠玉在前,由任素汐、李雪琴、史策、王子璇等主演的《故乡,别来无恙》也应当很精致,但短短几集就能从中挑出很多缺点:诸如叙事节奏缓慢、桥段老套没有新意,以及有些角色的人设与演员缺乏契合度等等。除了饰演张沛轻松自如的任素汐,饰演女主角父母的几位“老戏骨”,另外几位女主角都很难吸引观众被代入剧情。尤其饰演街道办工作人员吴芸的李雪琴,非科班出身,又长年驻扎在各种综艺里,表演技能于她来说相对陌生,以至于你很难将她与剧中一个平凡的东北姑娘划上等号,很多时候,她与剧中的其他角色是有割裂感的,像是游离于整个故事的存在。想想就能明白,当一个演员自身的锋芒盖过角色,你又如何相信她饰演的那个角色就是你身边那个真实的人?

而另一方面,不同身份、不同职业、不同情感状态的女主角们,无论是在人生之路遇到的挫折,还是面临事业、情感、婚姻危机时所做的选择,都精准映射了现代都市女性的真实生活,她们的心态、情绪,亦切中了当下都市女性的焦虑、彷徨、迷茫。

买房、租房、搬家、迁徙……在《故乡,别来无恙》里,你会在这一系列细微的琐事中体会到“生存”与“活着”的艰难——例如,买房者,你可能会碰到与中介没有谈妥而无法立刻搬走的租客;租房者,你可能会遇到奇葩的室友,不顾及公共区域的卫生,将屋子折腾得一塌糊涂。这,还只是在安居这个单一生活流程里所承受的苦涩。

事业、职场、情感、婚姻……待将目光转向与女性日常生活不可分割的方方面面,这种艰难更加深入肌里——任素汐饰演的张沛,是个只想独自高飞的“躺平主义者”,致力于过一种无惊无险无需奋力拼搏的北漂生活,但一好友的孤独离世让她心生恐惧,担心有一天自己也会孤独死去而无人知,回到故乡成都工作后,要面对的问题更多;史策饰演的网红女主播苟丹丹,在即将举行婚礼前夕,发现丈夫苏方利出轨,试图告别过去回到故乡的她,于此时已有身孕,妄想和好的丈夫追至成都却不慎意外身亡,她不仅成了寡妇,还被“千夫所指”并欠下债务;李雪琴饰演的吴芸,成都对她来说,既是母亲的故乡也是她的异乡,她要努力学会适应新的环境;王子璇饰演的董家希,怀着憧憬初入职场,曾执导过毕业大戏的她却在剧场做着琐碎的工作,在获得知名导演的肯定邀约她加入团队时,她却得知母亲患了肺癌……

是离开,是留下?这是张沛要为自己以后的人生方向所做的抉择。

是漂泊,是回家?这是董家希要在成全女儿的责任和自己的梦想之间所做的抉择。

是生育,是放弃?这是苟丹丹要在成为单亲妈妈与忘却曾经重新开始之间所做的抉择?

如今,只有吴芸看似生活顺遂,只是每一天都在面对细小繁杂的工作,整日与社区里的老人们打交道。

都是切实的生活问题,其走向的是洄游的真实面貌。

而女主角们的经历都具有社会话题性,她们的人设也更贴近现实中的普通人,这部女性群像剧中,终于不再有养尊处优的富二代,不再有将商场当战场的女霸总,不再有依附丈夫生存的全职太太……她们都是普通人家的女儿,有着普通的职业,做着普通的打工人。

她们也都有更具普世性的女性成长、生存困境,单身者面临的是从家人到社会的集体催婚;已婚者面临的是丈夫的背叛、夫家的算计;初入职场者,要么是应对远不如自己想象般风平浪静的职场,要么就是要无奈地在事业与亲情间做出取舍……都是在努力地与命运博弈,没有谁轻易地抵达幸福的彼岸,只有对比之下才能判定的谁之不幸更为惨烈。

但是,对于她们依然在承受各种偏见的人生,《故乡,别来无恙》选择“尖锐”的话题温和地谈论,种种悲伤并没有被无限放大,相对为书写跌宕起伏的人物命运而强化矛盾冲突的影视剧而言,暖色调为主的《故乡,别来无恙》,是通过写实的生活细节来构建、勾描剧情发展的,矛盾冲突亦是水到渠成。那些细节,在城市的喧嚣里,在街角的烟火里,在浓郁的成都方言里,一座城市的风土人情让整个故事弥漫着氤氲的温暖,你会不自觉因为某一个画面,便坠入他人的彼时心境。

张沛,单身不被理解,从年少至成年都陷入被掌控欲强烈的父母窥探隐私的烦恼中;苟丹丹遭遇背叛后决绝报警而后出走,但她也会对“渣男”有一分不舍。如张沛,相见容易相处难,理念不同的父母与子女,哪有那么容易“母慈子孝”?如苟丹丹,是非对错很容易分清,可多年感情哪有那么容易一朝熄灭?她们的矛盾心理,才是一个普通人最真实的反应,坚韧的外表下总有内心深处的柔软,也有弱点、畏惧与无奈。以及,即便她们精神富足,依然无法摆脱来自外界压力的束缚。

于是,非彼之人生,又如何?你一样可以在那看似遥远却又仿若近在咫尺的别人的人生经历里,体会到切肤之痛。无论是打工人的辛酸、单亲妈妈的窘况,还是子女与父母的隔阂、梦想与现实的差距。

“北上广深容不下肉身,三四线城市放不下灵魂”,到底何方是归处是近几年被人们常常提及的一个话题, 如果说《我在他乡挺好的》是游子在他乡的奋斗史,探讨的是如何在大城市安身立命,那《故乡,别来无恙》就是归客入故里的情与思,探讨的是心灵的归属,是故乡的牵绊。一个是冷峻现实主义,阴郁、压抑;一个是温暖

现实主义,平淡、温情。但结局本同末离,《故乡,别来无恙》一样是以励志的积极态度,抚慰当下观众的生活焦虑。它对个体生命体验的描写,呈现了纷繁复杂的社会现实中当代女性斑驳迷离的精神境遇。而将背景置于故乡,不过是从真实的个体宿命的角度,提出一个庞大群体对自己前路在何方的追问。

依稀记得,董家希得知母亲患癌后的那句独白——即使我不能决定,人生按哪种剧本书写,我依然盼望着了不起的那一天,不是奔向远方的那天,不是功成名就的那天,是少有欢笑,诸多烦恼,但仍然坚持的一天。

这何尝不是,那些一路踏着荆棘向前的人们,每一天的坚持。




故乡,别来无恙(2023)

又名:我在他乡挺好的2 / There Will Be Ample Time

主演:任素汐 李雪琴 史策 王子璇 任彬 吴幸键 曾柯琅 吴宇恒  

导演:彭晨 

故乡,别来无恙的影评